Isabel 自認是個剛柔、陰陽俱全的「雌雄同體」，既有雄性遇事「直線抽擊」的爽快，也有雌性擅於溝通的細膩。她擅格鬥、相信辯論，會與男生爭論到面紅耳赤，也會為自己爭取升職；同時她又特別關心自己的團隊，當過無數同事的「樹窿」，她義無反顧地相信自己相信的，加上200%的努力和志氣，在工程界別「出彩」到吸引到蘋果教主Steve Jobs 和團隊的注視，更出手羅致，甚至不只三顧草蘆，最後打動不想跳糟的她加盟。

記得Steve Jobs 講過：

「僱用聰明人，然後告訴他們該怎麼做是沒有意義的；我們僱用聰明人，是為了讓他們告訴我們該怎麼做。」

被史上對於科技界最具影響力人物之一賞識，可以想像 Isabel有些特質別人沒有的。

「當時我在Palm工作了蠻久，跟公司的領導關係特別好，也正協助公司轉型；加上我懷孕了，是第一胎的new mum，更不想換工作。」蘋果卻死咬着她不放，整年一直游說，她就一直婉拒，覺得時機不對。「感謝他們一年多以來一直都不放棄我。」 Isabel笑說。

最後Steve Jobs出手，邀請了 Isabel 去他家，以其權威的行銷絕活，進行終極單對單游說。

「你知道在矽谷對他(Steve Jobs)是沒有辦法Say No 的。還記得當時我回了一個郵件說：「I‘m not ready to switch jobs, but of course I would meet Mr. Jobs. 」Isabel記得，當時已經生病的Steve 瘦骨嶙峋的身影，以帶個人魅力的傳道者姿態跟她聊了兩個小時。

「一開始他想查證手下一直要羅致我是否對的選擇，所以一開始就問我一大堆問題。」15分鐘後，Steve 便由守轉攻，話鋒一轉，直入進擊的游說mode。「你可以感覺得到他在product sell ，然後就給我講很多的故事，包括他成長的故事。」

其中一個故事是這樣的。Steve 鄰居有一部福特汽車（Volkswagen），但他很想要一部跑車卻沒錢換，就把福特改裝，一會兒弄大了輪胎，一會兒弄引擎，他問你知道最後他得到了什麼嗎？「就是一輛噪聲很大的Volkswagen。他的意思就是說，無論我在Palm幫他們做什麼，Palm就是Palm，我沒法把它變成另一間公司。他說如果你想要影響更多人，真正的改變世界，就加入蘋果吧！」

就是這一句「挑機」，成功打動Isabel 接了教主的英雌帖。這位力臻完美的強人，啟發Isabel不要停止想像。

2008年加入蘋果當無線技術副總裁，她把一個只有25人的工程師團隊擴展到了1200人，領導集團無線技術軟件工程團隊九年，專注於為幾乎每一件Apple產品開發，蜂窩、WiFi、藍牙、NFC、定位和motion技術；Apple Pay、HomeKit 和 CarPlay 等的發明，都有她的參與，並每兩個星期就跟Steve見面。「當時iPhone上面的無線是最重要的部分，不光是技術方面，跟運營商、電訊商之間溝通什麼的也是我在負責。跟他溝通蠻多，也學到很多。」教主升天，她的直接對口是CEO Tim Cook 和 COO Jeff Williams。

2017年起，Isabel擔任蘋果大中華區董事總經理，由IT 技術專才變成高管人員。

（圖片來源：Weibo @葛越_IsabelMahe）

「培養人，就是培養他對未來的希望」

葛越的父母都是大學教授，特別重視教育。從名字已投放了他們對這孩子的期許：在競爭劇烈的世界要超越別人、超越自己。

一臉坦誠的Isabel 便向我展示手上曾被燙傷的一個油印子。玉不琢不成器，瀋陽出生的她回憶90年代末期負笈加國經歷的種種艱辛，一路走來，這油印子已變成這位蘋果高層專屬、永不磨滅的英勇勳章。

「16歲我央求父母讓我出國看世界，不諳英文的我出去之後又是啞子又是聾子，在學校裡面也不容易，給自己蠻多壓力的。」Isabel憶述當年寄人籬下於又濕又冷的地下室；拒絕看任何中文書逼自己要學英文；當時父親被辭退，她還曾賣鞋、當過待應、抹枱、炸雞店兼職賺取外快。

「受傷幾次就會了。」

「因為英文太糟，一開始我先做廚子，要把弄好的雞放油鍋，一開始我不會丟，油就炸到了胳膊上、手上，這（油印子）就是那時候炸雞的時候炸到的。反正這東西炸幾次就學會了，受傷幾次就會了。」受傷讓人強大，令長得嬌小的Isabel 內心魁梧得像個漢子。

結果，炸雞店經理見她勤快上進，很快就讓她脫離廚房聽外賣電話學英文，後來更升級至收銀員，她的英文全憑在炸雞店學好。「如今每次回溫哥華，我必須吃一次炸雞，很有意思。在那種狀況下我都能熬過來了，就覺得什麼也不用怕。」飲水思源，昔日苦澀已化作今日莞爾微笑。

兩年之內，Isabel把高中的課程讀完，還拿了獎學金進Simon Fraser University唸應用科學 (Applied Science)和工程，是全級三位女生之一。面無懼色地以一臉桀驁，在男性主導的戰場力證「巾幗不讓鬚眉」，彷彿是Isabel 豁然的使命。

「someone could be better than me , but not because he is a man。」她說話總是理直氣壯。

Isabel的「平等論」擲地有聲，還響徹雲霄。「我從來不覺得因為我是女生會有哪些東西做得不如男生，這個可能要感謝我父母。我家就是我跟姐姐，他們也沒有一個兒子，所以父母從小就要求我們靠自己。而從小到大，功課方面我一直都比男生強，數學都是一樣，一直都是男生抄我的作業，所以從來不會覺得因為我是女生會有stereotype。」雖偶有受到歧視，但Isabel覺得女性在一個男性主導的職場有時更有優勢。「因為別人更容易記得到你，你看一屋子都是男生，誰做得好了也就如此而已，可是女生就那麼幾個，做得好很容易出彩，其實不是壞事。」

社會對「女強人」的雙重標準影響深遠，使許多女生在事業上，明明可以有更大成就，卻為免風頭過盛惹人閒話，而刻意按壓自己的表現，寧願平庸。Isabel在蘋果亦極力從企業文化着手推動教育、女權與文化發展議題，從而吸引更多女生投身science technology及工程領域，同時幫助所有人與人和世界建立更深的聯繫。

Isabel以自身的經驗告訴世界，一切從教育開始；培養人，就是培養他對未來的希望。

「那是必須的。我們一直說沒有女工程師入行，若你不從教育着手的話，那個餅不會變大，我們得想辦法讓更多女性願意投身，並知道這事不可怕，工程不難的，可以做的。」

Isabel調到上海後，更銳意推動教育，包括蘋果的奬學金，讓學生們可以來蘋果實習，每年舉辦的移動應用創新賽已得到中國教育部的認可，更已成為大中華區的重要設計盛事。「前兩年的Top women有好幾個團隊都是女生團隊，還是非常棒的。因為我們特別鼓勵所謂的跨學科，主修藝術的同學也可以參加，只要組織一個搭配好的優秀團隊，多元的參與令項目更有意思。」

以筆者的觀察，東西方教育不同，外國比較重視批判性思維（Critical Thinking），獨立思考能力是東方教育相對缺乏的。「我們特別重視創新、原創，做這件事情的初心是什麼？或者是看到了社會的一個問題、自己身邊的問題，然後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我們特別看重這一點。」

（圖片來源：Weibo @葛越_IsabelMahe）

「人人可創造」創意至上

Isabel說，培養創意思維上，蘋果有一個叫「人人可創造」（Everyone Can Create curriculum）的免費課程，讓教師可以輕鬆有趣的方式，將繪畫、音樂、電影製作或攝影融入任何學科的現有課程計劃之中。與此同時，蘋果通過跟中國發展基金會的合作，推出很多項目幫助貧困地區的小朋友學習。「都是免費的，一個是Everyone can code，一個是Everyone can create，其實這些剛好是中國比較缺的。」

聽Isabel分享從生活中找到人性化的需要，再以工程師的創意與設計思維協助蘋果隊團開發新功能、新產品，特別在跨裝置使用體驗下了極大功夫。我有感而發，說工程師這種解決問題的變通與能力，與一位母親無異，Isabel認同地點笑說：「的確。」

「所以你有四個小孩，實在太不可思議了。」我再有感。

「其實生第一個孩子之前我是很恐懼的，我很害怕當媽媽，因為我那時候覺得自己特別忙，其實那個時候無法想象，我居然能有時間還做媽媽。」那年，丈夫踏入不惑之年，要求的生日禮物是當爸爸，於是在丈夫多番鼓勵下，生了第一胎。「我說頭胎是女兒我們就停，我就想要一個女兒。結果第二胎又是男的，第三胎終如願還生了一對雙胞胎女兒，變成六人家庭。」

因為經歷過事業與兼顧家庭的掙扎，Isabel決定要為有才的姊妹們爭取「無後顧之憂」的福利改革，讓女生可以無悔地追夢。

（圖片來源：Weibo @葛越_IsabelMahe）

蘋果支助女員工凍卵、做IVF

與幾位女總裁花時間研究過後，Isabel成功向蘋果爭取產假由四個星期增至最長四個月，待新手媽媽能在生孩子後在家待一段時間再回公司拼搏，而產假休完後也可以申請半職工作至適應一段時間，再全身投入工作。「對有些媽媽那可能是最困難的時刻，她挺過去了就覺得自己可以回工作崗位，有的時候就是那種時刻讓你覺得要崩潰了，你就覺得沒辦法了，我回家帶孩子算了。所以我覺得這個政策是非常有幫助。」

在職媽媽的身心靈得到照顧，但未成家的女生，企業又如何令她們全心全意工作而不感蹉跎歲月或錯過生育年齡？這或許是社會更需要研究的課題。心思細密的Isabel又怎會不考慮到？

「蘋果會付錢讓同事去凍卵、做IVF（體外授精試管嬰兒）。現世代結婚晚，女生花很多時間在工作上又沒有找到合適的人，30多歲還沒有結婚，又害怕自己錯過了生孩子最好的時期，我們後來就說你可以凍卵，就算已經結婚還沒有想生可以，或者你沒有遇到合適的人，但是你又不想錯失當媽媽的機會，也可以先把卵子凍起來，還有人工受孕我們都支持，對很多女生來說也是一個特別的福利。因為不會被時間逼著她趕快嫁了算了或者為了生小孩而放棄事業，她有很多的自由。」

這讓我想起古代打仗時，將軍帶兵遠徵戰場，留下家眷。作為後方的君主，都會確保這些家眷的安全與生活，讓將士們毫無牽掛的上戰場英勇殺敵，都是一種人性化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