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起,法國第一夫人Brigitte Macron與Louis Vuitton女裝系列藝術總監Nicolas Ghesquière建立了充滿默契的友誼。在這篇獨家訪問裏,他們與我們分享這段獨特的,因時裝風格而建立的關係。
選擇性的志趣相投?吸引力法則?有些煉金術是特別難以定義的。Louis Vuitton女裝系列藝術總監Nicolas Ghesquière富有創意的遠見,受到各方讚譽,他為什麼選擇了自2017年起擔任法國第一夫人的Brigitte Macron呢?2人之間存在着怎樣的利害關係呢?他們都來自北方,這是第一條線索嗎?他在靠近比利時邊境的Comines出生,而Brigitte是法國北部Picardie地區出生的孩子,在Amiens長大並過了一段時間,然後搬到巴黎,在富蘭克林高中任教。還有別的線索嗎?他們都崇拜Azzedine Alaïa和Karl Lagerfeld這對敵對的兄弟,隨着時間流逝,Nicolas表明自己繼承了這兩兄弟的風格,是他們的現代版。2人也許不該見面,但Delphine Arnault在Emmanuel Macron擔任經濟部長時,介紹2人認識:從那時起他們就沒分開過了。彼此間獨特的風格和職業關係已然形成,幾乎是排他性的,這與希臘神話中的皮格梅隆和他的繆思女神之間的故事沒有什麼關係:Nicolas和Brigitte肯定他們甚至不再需要以說話來理解對方。這位富有靈感的設計師為她設計了全年的衣裳,每件都精確地配搭一個儀式性的時刻,她都會熱情地穿上這些衣裳再歸還。
Brigitte無可挑剔的輪廓,乾淨、現代、獨特的標誌,每次總統出訪都會受到注目,這就是她。他們之間的連結?當我們那天看着他們時,很明顯他們互相關心,互相尊重,遠遠地觀察對方,互相傾聽與微笑,有時沉默、感動、敬佩,有時害怕:以前所未有的謙遜和克制與對方說話。這次意義非凡且富有啟發性的採訪是 Brigitte提出的:「我想慶祝這10年的合作。」經過10年的成功,Nicolas與LVMH續簽了5年合約。
MF Madame FIGARO
BM Brigitte Macron
NG Nicolas Ghesquière
BM:那是在2015年,Emmanuel當時擔任經濟部長。Delphine Arnault向我介紹 Nicolas,然後我去看了他的時裝騷,那是我的第一次,我穿着那件鑲銀領的海軍藍外套,這是我們素未謀面時他為我設計的一件獨特的作品,我在我丈夫的總統候選資格聲明中再穿上它,然後就是晚上在羅浮宮的場合。認識他之前我就穿過他的作品。
NG:我記得那場時裝騷結束後,在後台看到了她。我特別記得她的微笑,她身上散發出的光芒,我立刻就她被迷住了。
BM:這很簡單又明顯。我說不出原因:「因為是他,因為是我!」 Emmanuel當選的那天晚上,他是我最先給打電話的人之一,我問他:「你能在他這5年任期內照顧我嗎?」我知道他將在我的生活中發揮重要作用。我對他有絕對信心,真的很難言喻,就像我們不須交談就可以互相發送信號。我能夠在官方儀式上穿着Olivier Rousteing、Chanel的Virginie Viard、Jean-Claude Jitrois、Elie Saab、Alexandre Vauthier和Barbara Bui的作品,真的很幸運。
NG:我們之間存在着尊重、謙虛和不必言傳的交流,要總結我們的關係的話,我會說:「是Brigitte的話,我就想見她。」我們的合作生氣勃勃,她一直都在自我調整和提煉。這裏之間有一個私人的故事,甚至有超出我們理解範圍、更廣闊的故事,必須詮釋為對一個行業、一項工藝、對為強大經濟體服務的眾多人才的慶典。
BM:我穿Barbara Bui的設計結婚,我很喜歡時裝,但這是一個我不了解的世界。我還是老師時,無法想像在不打扮的情況下上課——打扮、梳頭、化妝,我的制服是牛仔褲、T 恤和高跟鞋,這是我的風格,但我不能說我真的掌握到打扮的密碼。Nicolas為我建立時尚詞彙,沒有言傳,沒有公式,也沒有理智化。有了他和他的團隊,所有事情都順利了!他的衣服幫助我順利地駕馭不同場合。
NG:這都是基於你的個人風格而建立的,Brigitte。在服裝的結構和輪廓的清晰線條上,我們有着相同的品味。我認為你身上的法國特色就是這種自然的優雅,你似乎沒有特別自制和努力⋯⋯
BM:在這方面,外國對我的服裝評論,令我最高興的報紙頭條之一就是:「法國味太濃了!」可見服裝描述了我們的國家和文化。想想這有多重要,在我訪問的大多數國家,人們對它的評論比其他任何事情都多,評論會一直長存。
NG:這是對法國女性的解讀,因此也是法國女性的代表。
BM:毫無疑問是有的。另外,如果你的打扮不適合某個場合,也就是說穿得太多或太少,可能會有後果,這是我從來沒有想像過的。我們的穿着方式決定最初與別人建立的關係,有時這種關係是充滿決定性。
NG:在我眼中,女性一直是被想像、被昇華、被幻想的英雄。我喜歡科幻小說,喜歡呈現未來主義,這在我的創作中引發了一些特點。當然你喚起的這種力量絕不應該抹掉敏感度與浪漫主義,甚至溫柔的可能性。
BM:Nicolas本能地了解了我的一些特點,毋須我明言,然而我們在生活中並不是親密的朋友,我的意思是我們甚少談論私生活,已發展成某種難以置信卻又緊密的關係。還有他的創意多得出奇,他可以創造任何東西。
NG:重點是要專注於當下和對當下敏感。我們創作時,常常需要向對方走近多一步⋯⋯
BM:衣服在人身上貼上標籤,所以你必須警惕。對於總統夫人來說,明顯是比大多數女性更要警惕。我看以前的自由度更大,今天,缺乏品味可能暗示了很嚴重的事情。這是一種恥辱,因為衣服首先是自由的表達。所以正如你所說,衣服是「賦權」的體現,但也是一種限制。
BM:如果我相信聽來的話,我這個年紀的女性覺得我這樣穿很順眼,我不知道為什麼,但這樣的外表給人的印象是,我是一個自由的女人。這是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展示的形象。
NG:與Brigitte一起的好處是,我們可以一起前進,沒有卻步的一刻,你不會害怕創造與新奇事物。
BM:Nicolas也試圖向我介紹超大碼、無襯裏、不對稱的衣服,但我仍然有點抗拒!褶邊或印花也是一樣,我做不到。我也為膝蓋以下的長度而苦苦掙扎。對我來說,裙子絕對是膝上的長度!
BM:我回想起我第一次正式前往比利時參加北約峰會時,穿了一條略短的連身裙。我沒有意識到問題,因為我從前就是這樣穿的。NG 我和一些好朋友為了裙子長度的改動而激烈討論。今天還評論女人裙子的長度,我認為似乎是相當倒退,積極地看就是這可能改變到人們的心態。
BM:在公幹期間,不能想像不遵守禮節的後果。一般來說在大多數國家,不袒露太多身體是一種時尚。衣着顏色也非常規範,尤其多黑色和白色。鞋子的款式也經常被評論。在一些國家,政要夫人的打扮甚至登上非常嚴肅的報紙的頭版,人們對他們的高跟鞋或身高很感興趣。
BM:明顯對巴爾札克來說是有關連的。小說中對服裝的描述符合並支撐着故事情節,有象徵和揭示的功能。看看《高老頭》中對伏蓋爾夫人的樣子,對她服裝的描述表明她的貪婪、小器以及她的未來。巴爾札克強調她一出現,場面就完滿了,這也是服裝的戲份。這是當時這些寫實作家如巴爾札克、福樓拜和莫泊桑的一致性。在《包法利夫人》中,查理斯被衣服包得嚴實,敘述者強調他的醜陋帽子,默默地表現出他社會地位低微。這些作者把外與內連結起來。
NG:我認為在當代作家中,這一點不太明顯,今天衣服不是很能界定人的社會地位。毫無疑問,詞彙和衣料之間也存在相關性。一塊布的感性、情感、振動能與文字產生共鳴,就像一本書有封面般,布料亦有線和編織方法。俗話說「布料的盔甲」,是我喜歡的說法。布料可以很有生氣又富有神秘感:有些布料更可以激發出不同形態。
BM:同樣地,言語也是富有生命的。這句話是出自Victor Hugo。這就是文字可以變得異常暴力的原因。
BM:我見過的所有國家元首夫人都很優雅,而且非常謹慎。法國總統夫人們則一直尊崇時尚,Pompidou夫人最先帶起這別具意義的做法,直到Carla Bruni-
Sarkozy,她對時尚詞彙瞭如指掌。我還想到Giscard d’Estaing夫人、Mitterrand 夫人和Chirac夫人的禮服,都是特別精緻。我們好像早已忘記了,長期以來在晚宴上女性都會穿着長裙,男性則穿着燕尾服。幸運的是,今天的社交禮儀比較簡單。
BM:人們因為我的生活風格,說我不守規矩,但我根本不認為如此,這甚至不是時尚問題,我不會隨波逐流。例如我從來不認為高跟鞋是排斥女性的象徵,我穿它們只是因為穿平跟鞋感覺不舒服。至於運動鞋,我只選擇坡跟鞋,我需要足弓位置,這並不是壞事,這樣步態更容易控制,在某些情況下是合適的。
BM:我聽人這樣說過,但這不是真我,而是職責。從充滿關懷和關心的教育中,我永遠受益匪淺。
NG:對你來說,職責並沒有抹掉或隱藏你的本性。
BM:這並不代表我也沒有感受到那種重要性,我很清楚哪裏有問題或難點,但我內心有一種追求樂觀的感覺。我無法解釋,就是這樣,沒有改變。
NG:時尚已成為流行文化,年輕人有這種絕對正確的本能來創造時代精神,而時尚就像電影、音樂、電視和社交網絡一樣,是一種表達方式。令人高興的是,時尚已經很普遍,有吸引力並擺脫了一些控制。現在的重點是人們的表達,並邀請更多的人參與。此外,時尚正面臨與年輕人廣泛共同願望相對應的變化:道德、透明度、可追溯性。奢侈品和時尚界真正的革命是典範性,這會帶來真正的改變。
BM:Emmanuel成為部長後,就對時尚產業感興趣。正是他發起《時尚公約》,呼籲大眾尋找時尚對環境帶來的負面影響的解決方案。此外,時尚界創作人經常會在愛麗舍宮受到表揚。回答你的問題,一般來說總統的打扮風格明顯比第一夫人的更規範。對Emmanuel來說都是剪裁非常考究的深藍色或灰色西裝,有時是背心,有時是高領毛衣。周末則是牛仔褲和運動鞋。他非常注意我穿的衣服,還記住了,這對一個女人來說是非常開心的⋯⋯
BM:Nicolas,你如何看待你之後的生活?
NG:我想花更多的時間在個人生活上,或至少能平衡工作與個人生活。同時,我很清楚我可能會非常想念它⋯⋯
BM:時尚界的限制與容忍度是難以想像的。一旦某事結束,另一件事就會再次開始,十分瘋狂。但Nicolas在創作路上始終不讓步,有分寸又謹慎。在這一點上我們很相似。我們確切地知道自己的現狀、身份及出身,基本上保持本性不變。
NG:Brigitte,你有想過自己會成為法國第一夫人嗎?
BM:從來沒有,一秒鐘都沒有。我以為Emmanuel會成為藝術家,確切地說是作家。我以為我會嫁給一位作家,最近和一位作家的妻子談論這個問題,她描述的生活就是我認為我會和丈夫過的生活。直至2017年5月7日晚上8點,我在新聞中看到他的樣子時,愛麗舍宮才真正存在。第二次選舉是2022年,雖然基本上沒有太多疑慮,我還是沒完全準備好,每一天都是新的榮耀,不能辜負它。我非常尊敬總統一職,也非常欽佩我先生的勇氣。
BM:我對Emmanuel說:「不要問我這個問題。這是你和法國之間的事⋯⋯」
MF:他問你了嗎?
BM:沒有(笑),我以為他會問我⋯⋯但我不會給他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