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郭培：藝想天開》專訪郭培及策展人：我站在自己作品前都會產生恍惚，就像仰視着我的內在
時尚究竟是不是藝術，或許永遠會是個無解的難題。高級訂製服裝對許多人而言是遙不可及的夢，但當一件件禮服變成博物館中的展品，也許每個人也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共鳴。M+特別展覽《郭培：藝想天開》9月21日至2025年4月6日舉行，展出逾40件郭培高級訂製時尚工作室「玫瑰坊」的時尚藝術作品和一系列M+館藏，帶領觀眾感受「中國高訂第一人」超凡的時尚語言和藝術感染力。
「郭培:藝想天開」展覽現場，2024年（圖片來源：M+）
M+設計及建築主策展人Ikko Yokoyama（左）與郭培（右）（圖片來源：M+）
時尚之路第一步：縫紉機就是她的玩具
能夠在時尚圈打響名堂的亞洲設計師不多，中國設計師就更少。郭培是首位受巴黎高級訂製公會邀請的中國設計師，也是亞洲高級時裝工會的終身會員。「中國高訂第一人」的時尚之路，始於2歲時幫眼睛不好的媽媽做針黹，以及來自外婆的啟蒙。
（圖片來源：領晉廣告製作有限公司）
「我的外婆其實是個大家閨秀，文革時候她把很多漂亮的衣服都燒掉了，首飾都丟到了護城河裡。外婆睡前都會給我講故事，她根本不會童話故事，講的都是她年輕時候的回憶。我最愛聽的是她怎麼樣把花繡在衣服上、怎麼打個蝴蝶繡花，那個時候腦子裡是有畫面的，但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郭培：藝想天開」展覽現場，2024年（圖片來源：M+）
走向高訂藝術創作的開端——《大金》
常說高級訂製服裝是時尚界的天花板，而讓郭培踏進這扇大門的就是20年前《輪迴》系列的《大金》。平口禮裙和巨型鐘形裙擺的表面繡滿金銀線刺繡，乍看之下就像一座金屬雕塑。「當時中國很多人覺得我瘋了，這樣的衣服怎麼能穿。唯獨有一篇法國費加羅的報導，說如果這件衣服在國外發布，一定會獲得許多掌聲，讓我非常感動。」
「郭培：藝想天開」展覽現場，2024年（圖片來源：M+）
讓世界看到郭培的開始——《黃皇后》
Rihanna在2015年Met Gala以重達25公斤的《黃皇后》登場，這條「大皇袍」讓郭培一戰成名，但原來當年發表《一千零二夜》系列前，郭培內心特別糾結。
「我覺得這個系列的作品誰和誰都不搭調。我當時就覺得我站在懸崖邊上，一躍而起，也許就粉身碎骨，也許就騰雲駕霧。」
郭培《一千零二夜》系列《黃皇后》（圖片來源：藝術家和攝影師聯合提供）
「做這個系列的過程中，我是特別痛苦的。我覺得我這個系列16件衣服，誰和誰都說不上話。我說我徹底瘋了，完蛋了，可能一旦發布就成為了笑話。排練時我一直都覺得還沒做完還不完美，但當我看到模特兒從那個台上走過的那一刻，我就想『天哪！完美的。』」
「郭培：藝想天開」展覽現場，2024年（圖片來源：M+）
傳統刺繡僅僅是啟發
郭培的設計充滿東方韻味，刺繡圖案不乏龍鳳、祥雲、鶴等喻意吉祥的圖案，但郭培說那其實並不是大家以為的蘇繡，玫瑰坊也沒有用過一位中國傳統繡工，她的刺繡更多是受到全世界文化的影響。
「傳統刺繡是我的啟發，但是我更想有強烈的表達。繼承僅僅是連接過去，但走向未來的是創造力。」
（圖片來源：IG@guopei）
「傳統刺繡雖然很細膩，但太平淡了。蘇繡十米看就像一幅畫，一米看都看不出來是繡，近了才看到原來是繡的。這就是我們東方人的性格，比較內斂，一定要很近的距離去體會、才能感受它的味道。但是西方不一樣，老遠就能看到那個教堂的張力，它的刺繡就是很強烈。」
（圖片來源：IG@guopei）
中西合壁以「母語」探索西方文化
策展是次展覽的M+設計及建築主策展人Ikko Yokoyama分享說，以往東方人面對西方文化不多不少都會帶點仰慕敬佩之情，而郭培的作品彷彿標誌着20世紀東方看待西方時態度上的轉變。「她創造了屬於她自己的宇宙。她學習西方文化，同時對於自己身為亞洲人的身分感到自豪。」郭培認為東方文化是她的血脈：「我的創作就像用母語表達對西方文化美學的探索。」
「郭培：藝想天開」展覽現場，2024年（圖片來源：M+）
郭培談吐間散發着平易近人的温柔，可她的作品許多也凸顯了當代女性的自信和力量。「我們常說剛柔並濟、陰陽和合，如果一個人外表柔弱，內心再柔弱，根本在社會上立不起來。我看到更多的女人是外表柔弱，內心強大。很多人覺得我的形象和我的作品反差很大，你感受到那種力量、勇氣、勇敢，其實是我內心世界的表達。我站在我的作品面前都會產生恍惚，會覺得我怎麼會做得出來，就像仰視着我的內在。」
「每件衣服表面的輪廓、色彩、圖案等等都不是它的全部，更重要的是作品的裡面那個能量。 博物館的衣服特別適合你站在那兒很久，閉上眼睛感覺它想告訴你的一切。」
「郭培：藝想天開」展覽現場，2024年（圖片來源：M+）
M+《郭培：藝想天開》
《郭培：藝想天開》分為五大主題：「生命之悅」、「東方新說」、「超越空間」、「世外神話」、「夢與現實」，展出郭培10個高訂系列超過40件作品。Ikko特意不按時間順序陳列作品，而是每個主題展出2個系列，讓觀眾自行感受當中同出一轍的脈絡。「時尚的本質就是快，快時尚的服飾很快就會被拋棄，走秀也就幾十秒。我希望表達出郭培的作品超越服裝，是一種藝術，不同文化的人也可以共同欣賞。」
「郭培：藝想天開」展覽現場，2024年（圖片來源：M+）
M+《郭培：藝想天開》
日期：2024年9月21日至2025年4月6日
地點：M+地下大堂展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