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我們更需要藝術。
本是乘着春天藝術花開季節,以一期藝術 crossover 時裝來打開新一年的預想。怎料疫症襲來,殺人一個措手不及,人心惶惶,一切不似預期。不禁想,危機當前,論藝術是否有點風花雪月?
英國哲學家 Alain de Botton 早寫過的,來到這世代,有人認為金錢是萬惡,有人則仍崇尚自由(市場),卻沒想到不論廢除或繼續歌頌都會帶來傷害 —— 「我們要的是一個能夠更精確理解我們的需求有多麼多樣化又多麼深刻的經濟體系,從而引導資本主義的雄厚生產力迎合這些需求。藝術也許能夠為這種進展提供一條康莊大道。」
A vision of “enlightened capitalism” : A vision of an economy that harnesses the magnificent productive forces of capitalism to a more accurate understanding of the range and depth of our needs.”
現實上的確不可能逃離金錢世界,但要在今年困境重重的金錢世界繼續混下去,心中抱有一股信念是很重要 —— 藝術,帶我們認識真善美不在話下,更重要的,是它的可能性。從來都會驚喜現身,無法定義卻可創造萬千可能性。我們所需要的,不正正如此?
第二部分 Museum is the New Church,藝術是今天的最強力量,你沒聽過歐洲的 Arts on Prescription?去美術館的重點不是「看」畫,是「觀照」自己。當恐懼來襲,藝術也有療癒作用。
第三部分 Anonymous is the New Artist,都什麼世紀了,還要看名牌?每個人都是sparkling star,來給 Gen Z 的藝術家打開自己的想像 ——只要你願意 spark 自己的可能性,在現實或虛擬世界你都可以是虛擬或現實的藝術家。Anonymous 本身就是一個名牌。
第四部分 History is the New Future,沒有任何藝術是過時的,eternal 在於它能活在過去,更預示了未來,只看我們人類能否懂得活在當下。
NSFW。若你翻去下一頁,真的not safe for work,尤其是當你在大庭廣眾之前。
藝術關乎一種創作。只是若翻看藝術(Art)的詞源,是源於古希臘 (Greece) 拉丁語ars,當中一個重要的概念是技巧,就算是一個鞋匠修鞋,只要能掌握最高的技術,那麼他們都可稱為「藝術家」。在柏拉圖(Plato, 427-347B.C.)的對話錄中,他將藝術家與製作者或製造者三者並列。
當然,到了二十世紀,藝術創作不再單是技巧,而是一種個人追求,英國文壇壞孩子王爾德在回答人為什麼寫作時,說:「藝術創作中的愉快,純然是個人的愉快,就是為了這種愉快,人們才創作。」直至當代藝術的出現⋯⋯
「當代藝術」有好多不同定義,但都非常模糊、不精確。米蘭‧昆德拉有句話:“The greater the ambiguity, the greater the pleasure.”。當代藝術的爭論和衝突不也如此?Controversial,只因夠ambiguous。
但只要用模稜兩可的角度去思考藝術家的動機或藝術作品的企圖,可能會發現這一種shocking只不過是在某時代,或某空間,或某制度,或某意識形態的禁忌 —— 道德、金錢、種族、宗教、性別、LGBT等意識形態,其實也是一種「疫症」。Art as an outlet but also a form of healing,作品的爭議正是藝術家的怒吼或嘲諷,去回應當代社會的病態和瘋狂。
「如果想要藝術,它應該不是美的,因為這個世界不配得到美。藝術真實必須相應地和人生一樣粗糙、原始,被美過濾過的藝術有着作為人類行為一面鏡子的作用。藝術除去美的污名,就成了世界前進的方向。」——《After The End of Art: Contemporary Art and the Pale of History》A. C. Danto. :藝術回應了當代社會的蒼白。
禁忌從來是人為的。每個時代,多得一些勇敢的人打破一些禁忌,讓禁忌成為笑話和無知。
時維1995年。
地點在巴黎的 Musée d’Orsay。
作品展出時引起一陣騷動。
Gustave Courbet畫家 Gustave Courbet 將女性陰道纖毫畢現地呈現。女人沒有面目。Gustave Courbet 被譽為現實主義畫派的創始人,擅畫女性胴體,以真誠而坦率的筆觸繪畫,他說過:“I have never seen either angels or goddesses, so I am not interested in painting them.” 他從不讓自己的畫作撒謊,他的現實主義打破了人們的道德潔癖 —— 對色情的局限。
可以想像1866年畫作所引起的哄動。在19世紀,裸體的展示還是一種禁忌。是色情?還是藝術?但不少畫家像 Courbet 和 Manet 則相信 realism pushed the limits of what was considered presentable。他更直接譴責法蘭西第二帝國的社會虛偽和慣例,相信在神話或諷刺畫中,色情可以接受。結果,這一幅 L’Origine du monde 因其逼真裸露的本質,在不同期間都引發審查制度的質問;甚至一些批評家堅持認為,L’Origine du monde「並不代表完整的女性屍體,而是代表一個完整的女性屍體,但被框架割斷了。」
但到了二十世紀,當發明攝影和電影以後,關於裸體藝術表現的禁忌已有大大改變,這幅畫看起來也算「小兒科」,且看看 Musée d’Orsay 對畫作的簡介:「這幅畫擺脫了色情的地位。然而,這種大膽、直率的嶄新語言並沒有切斷與傳統的所有聯繫:充裕而感性的筆觸以及色彩的運用,充分反映出威尼斯畫派抒情繪畫的傳統。」
#moralprudishness #censorship #filthyrich #sex #erotic #nude #womanbody
What Critic said: The pallidness of the skin and the mortuary gauze surrounding the body suggest death.
What Artist said: Painting is the representation of visible forms. The essence of realism is its negation of the ideal.
當世界愈來愈荒誕,我們不知道眼前的是真相還是謊言,更需要回歸自己的情感。它永遠不會騙你。而情感沒什麼好羞愧,坦誠是今天的luxury。Tracey Emin的厲害其實更在她對自己的坦蕩蕩。情感絕對是今天的真實。
幼年被父親拋棄,生活貧困,13歲被性侵,之後委曲求存,看見的日常、信仰、家庭、情緒、性,充滿創傷、暴力和死亡。2016年,Tracey Emin 在一堆盒子裏翻尋東西時找到了一枚戒指,把它戴上無名指,套上了白色衣物作婚紗,跑出家門與一塊心愛的岩石結婚。
「我的作品有關回憶。」是對於過往經歷的自我描述,是對回憶和情緒的創作再重塑。1999年,她在 Tate Britain 展出《My Bed》作品:一張雜亂的床放滿空酒瓶和煙頭、染有經血的內衣和沾污了的床單、潤滑劑和用過的安全套,還有驗孕棒……在這張床無意識待了四天,發現了創作的出口,將個人苦痛掙扎沉溺迷惘哀痛的情緒以放大的日常物件赤裸裸地擺放在潔白的美術館空間,是一種自暴自棄,更是一種自我救贖。
但不少人認為,你與誰性交與我何干?你失戀跟社會有什麼意義?甚至掀起英國藝術界一番關於作品的藝術性和道德性的爭議,以及對女性的道德規犯爭論;但對於觀眾的強烈反應,Tracey Emin 只淡淡言地說:「我奇怪那些人的道德感來自哪裏,我的作品沒有任何令人震驚之處。我也並沒有要讓人震驚的意圖,我只是想達到和人們對話的目的。」有藝評人讚賞作品揭示了作者混亂不堪的生活,並把最令人難以啟齒的一面展示人前,是為一種懺悔,正是最有價值之處。
#feminism #suffering #pain #sex #sexlife
What Critic said: “Anyone could exhibit an unmade bed.”
What Artist said: “Well, they didn’t, did they? No one had ever done that before.”
對金錢的評價總是兩極。一些人視之為生命唯一值得追求的標準,一些視它為萬惡。失衡才是罪。但愈瘋狂愈能成為藝術家的素材,也是你和我可反思的題目。
許舜英在《古着文本》寫過:「我的」就是把自己作品化,作者化其實是一種途徑,最終把自己作品化,不是想成為設計師,是想成為設計品;不是想成為創作者,而是想成為作品;不是想成為藝術家,而是想成為藝術品,想成為一件Object of Art。
Damien Hirst 的《For the love of God》,在一個18世紀36歲男子的骷髏骨鑲上8,601顆鑽石,單單是鑽石就值1,400萬英鎊,叫價5,000萬英鎊。結果,直到今天賣不賣出仍然是個謎。而當其時美國藝術品經紀 Richard Polsky 說:「那不是藝術收藏,只是投資買賣操作,就算賣不出也讓 Damien Hirst 在藝術市場上名成利就。」
當藝術品放在資本主義和消費文化的脈絡,藝術不單是素材或色彩,還是一堆數字,若當所有目光放在藝術品的投資價值而沒有探討或審視其藝術成就時,那可能只是一種 media art,英國衞報藝評家 Germaine Greer 更評論: “Damien Hirst is a brand, because the art form of the 21st century is marketing.” 。Marketing 在藝術世界中有罪。金錢也是疫症?
異曲同工還有 Banksy 的《Girl with a Balloon》,到今天有誰在意作品的寓意是 “There is always hope.” 紅氣球是人與人之間聯繫的象徵,不僅是一個兒童玩具,還喚起了它所代表的脆弱性:純真,夢想,希望和愛。是失去了純真還是希望的到來⋯⋯人們只是記得2018年10月5日,蘇富比拍賣會上以104.2萬英鎊的價格拍賣創下Banksy 的最高紀錄,在最終競價後的一刻,作品在框架底部隱藏的碎紙機自毀,下半部分被切碎。Banksy 在Instagram上發布了一張碎紙圖像,上面寫著 “ Going,going gone …”都知道,Banksy 的作品是 anti-war, anti-capitalist 和 anti- establishment的。
至於爆紅的香蕉貼牆,不用多說。
#marketing #money #moralityofartandmoney #anti-capitalist #greed
What Critic said: “ “If anyone but Hirst had made this curious object, we would be struck by its vulgarity. ”
What Artist said: “‘For the Love of God’ , look at me, in my puzzling splendour, and look at your death. ”
What Critic said: “Quite possibly the biggest prank in art history.”
What Artist said: “The urge to destroy is also a creative urg
生命如音樂,不應該有任何模式。
此刻,無聲勝有聲。
1952年8月29日,鋼琴演奏家 David Tudor 在紐約 Woodstock 附近鄉村的一個室內音樂廳,準備演奏可以是有史以來最震撼的音樂。
30秒後,他打開鋼琴蓋,暫停,再次合上。然後又再默然等待。這時,他也翻一翻樂譜。
細雨灑下,滴答作響。
2分23秒後,他再次開合鋼琴蓋。此時,一些憤怒的聽眾走出來,他們的腳步聲迴盪在音樂廳中。又過了1分40秒,他打開鋼琴蓋,站起來,鞠躬。
演奏完畢。
剩下來的聽眾做出 standing applause,熱烈鼓掌。
全曲4分33秒。樂譜是空白的。演奏期間,鋼琴家沒看過一眼手錶。這是作曲家 John Cage 作品,被稱為“ 4’33”;是開玩笑?重新定義音樂。無聲也是一種聲音?
事實上,在啟蒙運動之前歐洲音樂是實用性的,是宗教或宮廷最常用的藝術手段;即使在莫扎特時代,它也是功能性的,作曲家的權力有限。但是在19世紀初,浪漫運動爆發,藝術家的感情就代表了一切,作曲家揚言自己的音樂演奏具有更大的力量;John Cage 解釋:音樂?噪音?聲音?寂靜;其實沒什麼不同,到最後是一份感知。
如果選擇以這種方式聆聽,風聲雨聲,其實跟小提琴大提琴一樣具有音樂性。
#soundofsilence #avantgarde #deaf #illusion #music #monopoly
What Artist said: “There’s no such a thing as silence. What they thought was silence, because they didn’t know how to listen, was full of accidental sounds.”
What Critic said: “One of the most misunderstood pieces of music ever written and yet, at times, one of the avant-garde best-understood as well.”
宗教,種族,國籍,性別⋯⋯在世界愈見崩壞之時,還有什麼好分野?兩位藝術家,曾經以最loud的姿態挑戰我們對「身份」的思維。
兩個聖母,在四百多年後相遇。
1601年,Caravaggio 受羅馬的階梯聖母堂(Santa Maria della Scala)委託繪畫。在此之前,整個意大利在文藝復興和巴洛克時期都繪製了許多版本的《聖母升天》,作品大多是聖母頭上戴上光環,四周有天使、使徒膜拜以歌頌童貞聖母的聖潔;但畫家卻畫出殘酷和現實,幾乎沒有聖潔,引起一陣強烈的反響。
作品是一具屍體,死者被描繪成穿著紅色衣服,平躺在另一個女人的背上。樸素的外表,死氣沉沉的頭,垂懸的手臂,腫脹的身軀,繪畫中沒有發現任何尊重的表現,也沒有任何對聖潔的暗示,卻以自然主義去呈現基督教意象,她是聖母瑪利亞。畫家正是追求一種務實的改革藝術,以現實主義的繪畫風格令故事變得更有意義。
另一邊廂,1999年10月,一個名為 《Sensation》 的展覽在布魯克林博物館(Brooklyn Museum)開幕,其時,市長 Rudy Giuliani 看了一幅畫便威脅要關閉這座城市資助的機構,理由是該藝術品冒犯了宗教觀眾。畫中人物是個黑人女性,閃閃發光的金色作背景,女人直視著她的旁觀者,睜大了眼睛,張開了雙唇,乳房上是一堆大象糞便;畫作亦貼上以色情雜誌剪下的大屁股去裝飾,當近距離觀看便會原形畢露。
作品是英國藝術家 Chris Ofili 的《The Holy Virgin Mary》,當人們還在討論象屎和拼貼的色情是對宗教的褻凟,Ofili 的意圖正是要挑戰身份、政治、宗教和流行文化的論述。這樣說,他成功了。
#realism #highart #lowart #Black #pornography #religion #belief #saint
《Death of the Virgin》
What Artist said: “All works, no matter what or by whom painted, are nothing but bagatelles and childish trifles… unless they are made and painted from life, and there can be nothing… better than to follow nature.”
What Critic said: “What more could Caravaggio do to bring religion to the masses?”
What Artist said: “As an altar boy, I was confused by the idea of a Holy Virgin Mary giving birth to a young boy (…) I see how sexually charged they are. Mine is simply a hip hop version.”
What Critic said: “Transforming the Holy Virgin Mary into an exuberant, folkloric image. (…) probably most controversial of all, he made his own representation of the Virgin, defiant of tradition.”
擁抱黑暗,2020年。但記住光明是因為黑暗而來。
McQueen說:「我作品裡的憤怒反映了我個人生命中的焦慮不安,大家看到的是我如何與生活中的自己妥協。我的作品就像是我自己的傳記。」他的時裝主題永遠是關於恐懼和死亡,隱含一種巨大的悲傷。
McQueen的父親在他出生不久曾因精神崩潰住進精神病院,據說,自此他便對精神病院很著迷。
McQueen 把一個巨大的玻璃箱化作舞台,白色瓷磚白色地板,牆上放滿CCTV。打從一開始,觀眾情緒便緊張起來。接着,玻璃盒子裡的光線亮起,模特兒看不見觀眾,但觀眾卻看見全場模特兒包着頭,猶如被電療,漫無目的的遊走,又像喪屍,直到最後舞台中央的黑暗玻璃盒中傳出沉重呼吸聲,碎裂一刻,數百隻蛾飛起來。
Joel-Peter Witkin在1983年《療養院 Sanitarium》的作品活現眼前。
那一刻,關在玻璃屋內的模特兒和坐在第一排的明星、名人們面面相覷,都感受到一份巨大的恐懼和壓迫⋯⋯
Alexander McQueen在2010年2月11日上吊自殺身亡。
有人說:時尚才是 McQueen 的死因,尤其是踏入二十一世紀,得到 Gucci 集團資金的注入後,他便覺得服裝要極端的奢華和昂貴,Fashion show要石破天驚、驚世駭俗,卻令時裝設計師不能感到安然。McQueen曾感嘆:「時尚界翻轉得如此之快,如此的用過即棄,沒有歷久不衰。」
也許,穿上 Alexander McQueen 服飾的人們為他的暗死美學而興奮,但有沒有人關心設計師真正的內心是什麼?生活中的妥協竟「成就」了他個人生命中的焦慮不安和憤怒。
#fashion #beauty #Sanitarium #HauteCouture
What Artist said: “People don’t want to see clothes, they want to see something that fuels the imagination”
What Critic said: “He was convinced the world was against him, that Paris was waiting to see him cra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