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語有云,笑容和感冒一樣,都是會傳染的,而楊碧琪(Becky)的傳染力更是特別驚人。那天初次見面,我很快便發現,一本正經的訪問形式顯然不大適合我們,越是故作認真,越是受不了圍繞在身旁那些過於循規蹈矩的空氣粒子,最後忍不住為努力裝正經的自己而發笑。她不按牌理出牌,也不適合在她身上套上任何有所預設的東西,順其自然的節奏絕對更適合她。「妳別笑了,害得我都想笑了啦。」於是乎,我們就開始了這樣一個「不正經」對談。
曾在前年馬來西亞的《The Voice》晉身八強,今年又在台灣《聲林之王2》中憑藉多首自創曲闖出名堂,然而 Becky 坦言自己其實還是個「創作初哥」。「去年我去了馬來西亞一個音樂節,如果要上台表演就一定要唱自己的歌,所以我就臨急抱佛腳寫了幾首。」儘管從沒學過寫歌填詞,最終還是把創作細胞與才能通通迫出來了。
她說自己從頭到尾都對學音樂沒甚麼耐性,每次學樂器都半途而廢。「就是不能坐定定的那種,還有我一見到譜就怕。」所以不論是小提琴還是幼稚園學過的鋼琴,都因為覺得太多限制和框架而厭倦,最終選擇以歌唱作為音樂的主軸。她的第一首自創曲叫《不可能再見》,是寫給過世的外公,也記錄下當時那個傷心欲絕的自己。「如果能在聲林進入決賽,就打算拿出來唱,因為那是我唯一一首廣東歌。但,我已經被淘汰了(笑)。」
隻身跑到台灣參加《聲林之王2》,其實並沒有甚麼特別的契機,因為任何有機會可以發表創作的平台與比賽,她都有報名。一切從報名網選(就是全世界都可以把自己的 video send 過去,評審如果覺得 ok 就能上台試唱)沒被選中開始,她覺得要給自己一個機會,於是毅然飛到台灣參加海選。「第一場是在台北,那條隊伍排了九條街,評判們沒時間聽那麼多,每人大概聽五秒左右就會被『叮』,但到我的時候,他聽了兩分鐘。」內心一隅覺得有機會了,果不其然制作人接著就問她有沒有自創曲。「我就說有啊,結果大概才唱兩秒就被『叮』了。」
從她最終闖進 13 強的結果來看,這故事當然還有後續:「結束後我問製作人明天是不是有第二場海選,他說是啊,我就說那明天再見,我會再來的。」第二天 Becky 一大早就從台北搭高鐵到台中再接再厲,在前一天淘汰她的評審手中接過「進棚金牌」,之後,就是我們在節目上看到的楊碧琪了。
第一次出現在節目就是以素人身份 PK 入選選手,一首輕快又帶點暗黑的《Guilty Pleasure》,瞬間就擄獲了金曲歌后艾怡良的心。「我覺得自己的風格算是『騎呢』,比較古靈精怪,所以我沒有預想過老師和評判會怎麼看,我只想將首歌表現好,留一個記念。」
潛伏的溫暖對不對 誰甘願當隻隱身的鬼
貪婪無罪 人前卑微 慾望的恥骨傷了誰
皮囊一戳就碎 請不要太虛偽
《Guilty Pleasure》
出場前難免緊張,但音樂一響起就 100% 進入狀態,完全變了另一個人(她曾在準決賽時因唱得太忘我而牙齒撞到咪,表演時又因擺動姿態太獨特而被網民起名為「碧琪律動」),從 7 月開始比賽到現在完滿結束,Becky 一直是香港台灣兩邊飛,而說到最喜歡的表演,就要數與林宥嘉合唱的《姍姍來遲的你》。
「其實我跟他在綵排的時候表現並不好,但到真正上台的那一刻,火花就來了。那場是真的笑到嘴角都下不來,因為實在太幸福了。我們跳的所有舞都是即興的,全部沒有排過,所以那場是最開心,覺得有這樣的經歷真的很神奇,一世難忘。」而宥嘉老師也給出一個受用建議:「他說,如果我真的要繼續做音樂,他叫我 stay weird,做一個獨特的自己,不要隨波逐流,不要受人影響,我覺得這可能就是他在這個行業迄立不倒的原因。」
「音樂對於我來說其實是一件挺私人的事,由一開始我就是在一間房裡面做音樂,沒有想過有一天可以搬上去電視和網絡上面給人聽到。」最終雖然未能進入決賽,但她的數首創作均獲得一面倒的認可,其中和隊友吳霏以及上屆冠軍李友廷合作打造的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ymmbpApeoo0″>《偽裝》更在 YouTube 創下一百五十萬的點擊率。「我和他都算是比較敏感和感性的人,一開始討論時發現大家都對人性的黑暗面有所恐懼,也會像刺蝟那樣不太敢接觸人,最後就寫了這樣的一首歌。」
誰把我丟進 黑暗中 被困在現實 的黑洞
要怎麼掙脫 謊話 嫉妒 背叛 掠奪 這命運漏洞
多希望這只是個夢 醒來一切 不必懂
卸下我一直偽裝 的笑容 流離在 虛無中
《偽裝》
而看到自己與另一位隊友六艾司(Becky 形容他是擁有高超彈琴與編曲技巧的「技術流」音樂人)合作創作的《相約在地平街角》在各大音樂平台上架,Becky 直言覺得簡直匪夷所思。「這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只要你有心,甚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這個世界真的很神奇。」
「創作對我來說是一個記錄的方式,就好像寫日記那樣,那音樂對我來說就是一個載體。」她說,人有趣的地方就是在不同時間點,會有不同的價值觀、不同的情緒、不同的想法,所以創作對她來說就是記錄自己價值觀的一個途徑。「我沒有甚麼後天的本領,自己也是因為去了馬來西亞和台灣,先發現原來好多人都不是那麼感情豐富,世界不是跟你所感知的一樣。」
「我是一個挺喜歡自我批判的人。」就是寫完一個旋律可能自己不滿意,或者可能自己好鐘意,但未必人人都可以感受到的話,就會不停地改。經常自我懷疑,有時候甚至會跌落情緒谷底,但有些時候又會很亢奮,這種複雜大概是每個創作者都能體會的。
「我在創作的時候沒有去想自己另不另類,主不主流,
只不過是將我的感知還有感覺寫出來。」 Becky
這年頭情緒病如流行性感冒般橫行肆虐,而總是面帶微笑的 Becky 過去其實也曾受抑鬱所困。「我想我由六、七歲開始就已經有很嚴重的抑鬱症,一開始是讀書壓力,之後可能是些解不開的心結,或者想不通的事情,就會鑽牛角尖,它會沉澱成一種錯誤的價值觀,令你覺得自己被綁住,覺得跳不出這個框架,那就會絕望,絕望之下就會抑鬱。我想抑鬱症沒有離開過我,每個季節它都會復發,那其實無關於心情,要說的話,反而比較關天氣事。」
有所經歷,才能造就故事她現在慢慢會懂得走出來,以音樂作為釋放情緒的渠道,一有不開心或情緒化的時候就開始創作,將感受寫進歌裡面。「其實我挺感激這個病,如果沒有抑鬱症,我就會是一個很理性,很沒有情緒的人,這其實對創作不是一件好事。」因為她的情緒本身,就是一個創作原材料。
最後她跟我們分享了一隊叫 Kings of Convenience (好自在樂隊)的挪威二人樂隊,他們的作品,就是她的療癒之歌。「我很喜歡他們一首歌叫《Cayman Islands》,每次音樂一響起,我就覺得好療癒。」
「我覺得我的創作有許多不同顏色和氣味,譬如第一首《Guilty Pleasure》就是紅色和黑色,比較挑皮少女,但又有少少叛逆,像是朱古力加威士忌的味道;比較出名的《偽裝》就是淺藍色,就好像剛下過雨的味道,清新又帶點泥土的苦澀味。」Becky
styling and text Jay Chow
assisted by Daniel Chan
photos James Mak
makeup & hair Ka Ho Che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