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時裝秀沒有天橋作舞臺,是否只是一場臺步?又或者,是一場舞蹈?」
一年一度的芭蕾晚會之夜在卡尼爾歌劇院舉行,我坐在馬蹄形的禮堂中,頭頂70米以上天花板畫點綴1960年Marc Chagal用 440磅油漆繪製而成的名畫,這些問題在腦海一閃而過。
今年晚會節目向已故舞蹈家Patrick Dupond致敬,他在1990至1995年間擔任舞蹈總監,至2021年離世。表演率先由舞團中又名étoiles(明星舞者)的頂級獨舞者掀開序幕,演出扣人心弦的芭蕾舞閱兵式,影射Dupond在 1990年的舞季首演。接下來三幕,舞者逐步重現Dupond別創一格的表演。
隨之而來最後是Harald Lander的《練習曲》,摒棄故事情節,只是集中於純粹的技巧,上演了在芭蕾舞課堂從把桿練習,到看似永無休止的旋轉動作。隨着舞者做出更高難度的動作,觀眾叫好聲逐漸變大。動作看似輕而易舉,席間的觀眾卻能清晰看到舞者的汗珠。
在表演的某一瞬間,兩束細光穿過舞臺中心;舞者接二連三沿着交纏的光線躍動,舉步之間彷彿只有如髮絲般的纖細空隙,越步猶如反地心吸力的飛躍;我頓時想起 Chanel Flap手袋上的菱形縫線,想像的視線從舞臺拉遠演變成一片無邊無際的景觀,而舞者在皮革手袋的縫線上跳躍奔跑。
想當然爾,我想到CHANEL。品牌自2017年以來一直贊助巴黎歌劇院芭蕾舞團,而我確信今晚所穿的Chanel最新閃片套裝、配上天鵝絨小手袋和光滑漆皮尖頭高跟鞋,是我穿過最精緻的服裝;身旁的編輯、KOL和我等亦穿上品牌經典服裝:有人身穿華麗的Tweed訂製服,手拿標準大小或迷你的Chanel Flap手袋,有人穿上眾人夢寐以求的雙色裸跟鞋,有的則穿着其他最新和季節款式。攝影師Diana Bartlett坐在我旁邊,以花卉圖案天鵝絨西裝內搭黑色胸衣,而頸上的Chanel標誌珍珠項鏈點綴了她的造型。
放眼舞臺,處處皆是品牌的美麗蹤影。在芭蕾閱兵式期間,幾位獲選明星舞者戴上由創意總監Virginie Viard設計的芭蕾舞短裙和頭飾。從遠處看來,他們的服裝配上緞面尖頭鞋,喚起了永恆且令人嚮往的女性氣質形象(而我自己則選擇穿上底跟鞋,除了4 到8歲時這段短暫的芭蕾舞生涯,我幾乎不能穿着細高跟鞋走路,更勿論讓人聞之色變的芭蕾足尖鞋)。
因為Chanel的經典芭蕾平底鞋,讓很多人將品牌與芭蕾舞產生聯想,但Chanel與藝術的聯繫並不止於此;一切始於Gabrielle ‘Coco’ Chanel。她不僅喜歡舞蹈,更曾與前衛的舞者兼編舞家Élisabeth Toulemont(藝名 Caryathis)和Isadora Duncan一起練習舞蹈。在情人Arthur Edward “Boy” Capel的引領下 ,Chanel首次接觸俄羅斯芭蕾舞團。在他英年早逝後,鋼琴家 Misia Sert邀請Chanel女士來到威尼斯,介紹她給芭蕾舞團的創辦人兼製片人Serge Diaghilev。
這次相遇,埋下了友誼的種子,在Chanel女士為Diaghilev擔任服裝設計師前,更是其贊助者。Diaghilev把舞蹈、文學、時尚、音樂和繪畫視為藝術不可或缺的部分,一直以來對Chanel女士影響深遠。Diaghilev有句名言:「舞蹈只是演出元素之一,甚至不是最重要的部分。我們打破芭蕾舞的常規,或許與舞蹈領域無關,而是關乎佈景和服裝。」他經常與Pablo Picasso和Claude Debussy等音樂家、插畫家和畫家合作,這些友誼皆深深影響着他的摯友。
眾所周知Chanel女士同樣思想前衛,她反對維多利亞時期的緊身胸衣和「New Look」輪廓,促使「法國上流女士歷史上第一次能自由呼吸和活動 」;1931 Janet Flanner在《紐約客》如此寫道:她脫去舞者的襯裙、精緻的頭飾和飾品。
直到 1924年Jean Cocteau的芭蕾舞劇《藍色列車 Le Train Ble 》,舞者才穿上現在所說的運動服、連身泳衣、低腰網球裙和高爾夫球服等舞臺服裝,靈感源自Chanel女士在多維爾海濱度假勝地度過的時光。 這些服裝在觀者眼中迷人復古,當時卻是嶄新破格,而更重要的是,這些服裝依舊在時尚圈佔一席位。Chanel在1998春夏系列由已故Karl Lagerfeld操刀設計,Kate Moss等人穿着條紋泳衣、貝雷帽和兩件式泳衣走秀,至今依然令人難忘。 一系列服飾讓人想起 90年前Chanel在法國的多維爾精品店,如今放在巴黎康朋街31號店舖櫥窗裏,也沒有半分格格不入,這正是永恆經典,有趣的是,「永不過時」卻成了如今時尚界中的陳腔濫調。
1929年Diaghilev 去世,但芭蕾舞已植根Chanel的生命,品牌仍然是巴黎歌劇院等藝術團體的贊助者。Karl Lagerfeld在1983年接掌Chanel後繼續將芭蕾舞融入創作,為舞者和Uwe Scholz、Elena Glurjidze和George Balachine等編舞家設計服裝。2023年「芭蕾舞者風」和與舞蹈相關的時尚潮流席捲社交媒體,當時的Gabrielle Chanel已是遙遙領先於她的時代。哪怕Z世代不再鍾愛襪套和淡粉色針織套裝,Chanel芭蕾平底鞋仍會讓後世之人趨之若鶩。
而最感動人心的是,Karl Lagerfeld和Virginie Viard繼承了Chanel女士的情感:時尚、舞蹈、文學和其他藝術形式,這些媒介互相結合、密不可分,才能由為藝術創作到現代女性主義喚起完整的野視。從Charlotte Casiraghi主持的讀書會,到為每場時裝秀現場精心設計的佈景及配樂細節樂,時至今日品牌的一舉一動,無一不貫徹這樣的精神。
Coco Chanel的傳奇無處不在,在這場芭蕾晚會的第一、二幕就是最佳例子。《流浪旅伴之歌》中 ,舞者各自穿上的紅色和藍綠色的簡約緊身衣,以精準迷人的動作成為舞台焦點。而此作品正是 1990年Dupond與老對手Rudolg Nureyev攜手演出的曲目,極具戲劇效果。與此同時,John Neumeier的作品《Vaslaw》中鋼琴演奏者彰顯了舞者簡潔的吊帶裙和緊身衣造型,加上Maurice Béjart具現代感的編舞。兩幕演出同出一轍,解除束縛讓表演者的技巧得以顯現。畢竟如Chanel女士的名言:「永遠保持精簡,絕不增添多餘之物。沒有東西比身體的自由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