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顧 2019 年,日劇和日本電影圈的潮流都變了不少,前幾年人氣急升的一眾小鮮肉男星,好像有點後勁不繼,有些甚至變了票房毒藥。果然,比起粉嫩的顏值,還是有點歷練的男人比較耐看,過去一兩年其實都有幾張不常規的面孔,特別令我印象深刻。
相信不少觀眾都是因為石原里美主演的日劇《不自然死因研究所》而認識(或重新認識)井浦新,即是劇中那個為自己女友屍體進行解剖,用幾年時間收集證據尋找兇手的天才法醫中堂系。你可以不認同劇中角色態度惡劣、教唆殺人,有違醫德,但不能否認的是,井浦新的演技確實出眾。
跟同劇石原里美和窪田正孝的演員規格完全不同,其實井浦新入行廿年(與他同期出道的,反而是同劇的市川實日子),不過早年低調,只以藝名 ARATA 示人,而且形象多變,拍過蜷川幸雄的《蛇信與舌環》,亦曾是是枝裕和的御用愛將。或者大家都記得是枝裕和提攜了最年輕的康城影帝柳樂優彌,但在柳樂優彌主演《誰知赤子心》之前,是枝裕和更早期的作品《下一站,天國》和《距離》,男主角其實就是井浦新。
後來,井浦新又在是枝裕和的《空氣人形》亮相,難以將戲中那個跟吹氣娃娃談戀愛的文弱店員、還年輕青澀的 ARATA,與今日戲路大開的井浦新聯想在一起。中年過後,井浦新更喜歡飾演一些失序暴走的角色,形相邋遢、行為瘋癲,卻又浪子深情,一半狂野一半柔情。在《不自然死因研究所》之後,確實特別留意他有份參演的作品,影視雙棲的實力派演員,作品不多,但角色總是搶眼鮮明,亦是我覺得跟 ARATA 時代最大的分別。譬如說,跟藤岡靛雙主演的現代版《悲慘世界》,又或是跟山崎賢人合作的《刑警 Y 之反亂》,於劇中飾演一個游走灰色地帶,看似腐敗失格,其實深藏不露不按常理出牌的火爆刑警。
井浦新今年的代表作,個人認為是在《男人真命苦》裡面飾演蒼井優的前男友。一個風流、野蠻,玩世不恭,但惡劣得來又口是心非的多情種子(與另一位「癲佬」池松壯亮飾演的熱血廢柴男友相映成趣)。人屆中年的井浦新,看似亂七八糟般充滿個人色彩地演繹了壞男人骨子裡那股忽冷忽熱、讓人受傷的溫柔。後來再看《不自然死因研究所》編劇野木亞紀子執筆的《無法成為野獸的我們》,總覺得差了些什麼,亦再沒有發現一個像中堂系那麼情感複雜的角色。或者,不是《不自然死因研究所》寫得好(亦跟石原里美的演技無關),是井浦新太出色,他的狂恣放肆,其實將劇本演繹得、將主角襯托得太好看,而又那麼紳士優雅地不搶它們風頭。
《不自然死因研究所》之後,井浦新的這個演員特質愈來愈明顯。出道至今,不同年代各有變化,難怪一直受到知名導演的青睞。明年暫公布了會跟永作博美主演河瀨直美的新作《早晨來了》,似乎又會是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模樣。
比起井浦新,同樣出道多年的中村倫也,過去的存在感可能更低。這些年來,其實中村倫也在日劇和日本電影頻頻亮相,算是一位相當勤力的演員,卻總是被稱為「另外那個男演員」或「XXX 旁邊那個男人」。應該說,會被人提起而只是說不出名字都算不錯了。如果你是日劇迷或者喜歡日本電影,你一定見過他,但多數不記得他是哪一位角色,是的,就是日劇《下町火箭》裡面「帝國重工」的某位技術員,《外父大人》裡面女主角的家人,電影《愚行錄》裡面死者的大家同學⋯⋯對不起,中村倫也成名之前演過的配角,需要 Google 起底才寫得出,自己看完都不記得。說得好聽就是影視圈中的變色龍,但不好聽,就是演員際遇欠佳。
開始留意到中村倫也,無出其右,是絕對、必須提到他在日劇《黑金丑島君》裡面飾演的那個外表溫文、實則賤到人神共憤的洗腦騙子神堂大道。個人認為,此篇章不但是《黑金丑島君》三季劇集之中最黑暗、最醜惡的一個單元,亦是第一次,大家終於想要記住中村倫也的面孔和名字,還牢牢記得他演過的角色名字 —— 儘管讓他成名的,是這樣一個變態級的斯文敗類。
熬過一段無名配角的歲月之後,中村倫也接拍作品漸多,亦總算是些有名有姓、有個性的角色。譬如去年就在漫改喜劇《我是大哥大》客串演出一名東京流氓,在《小偷刑警》飾演一個脾氣暴躁刑警(可能是神堂大道的演出太過驚艷,就連這個角色也被寫成有些變態怪癖);然後,在今年初深田恭子主演的日劇《初戀那件大事》,改變戲路,飾演一名內向教師,也總算大器晚,是個在宣傳海報上「有頭有面」的主役演員。
直到今日,就算在宣傳海報的排位愈來愈前,從演單清單上縮細幾倍的小字型升到「男二」,佔去一張大頭照,都未必每個劇迷或觀眾會記得中村倫也的名字。忍不住要問,擁有一張這麼輪廓分明的面孔,怎可能一直飾演路人甲乙丙二線配角,虛擲了整個青春少年時代呢?後來逐漸明白,亦因為開始多人談論中村倫也,有人喜歡他一念邪氣,痞子式的英俊,但同時有人覺得他猥瑣難看 —— 不似跟他私交甚篤的松板桃李,帶點邪氣得來又討好大眾。
演員形象好壞參半,確實就很難走上一線。但這一張流氓臉,偶然又演一些內向木訥角色,讓人真假難分,偏偏就散發著其獨特的魅力。好壞在中村倫也身上,只是一線之差,正如他的衣著打扮和髮型,明明有點娘、有點過時,但看他在潮流雜誌的訪問,多一兩件潮物,換過角度,隨即判若兩人。
話說中村倫也最近又跟田中圭一同參演電影《脫單大作戰》,一個飾演肉食系賤男,另一個則是零經驗的純情宅男。明明對比清晰,但我怎看都覺得角色設定有 subtext,不可能不是外表斯文、故作騰雞,其實獵艷無數,扮豬食老虎的老司機,比田中圭扮演的色男還要高級。沒辦法,邪氣外露,先入為主就覺得他不是個好男人。或者就是這一點,讓中村倫也輸蝕在不是一線男演員的面孔,浮沉多年都在「男二」的宿命裡打滾。
不過,世事難料,吉澤亮當年拍《假面騎士》都做過福士蒼汰的「男二」,林遣都拍《大叔的愛》本身都只是替換上場,襯托田中圭的「男二」。渾身邪氣的中村倫也,就欠一個合適的角色將邪氣射出新高度。據聞今日的他已在很多網上票選中被視為上位演員黑馬(但真的不是新人了,三十二歲)。隨著知名度水漲船高,演出機會大增,中村倫也反客為主的日子應該不遠。
但說到「男二」,說到失序暴走與邪氣,就沒可能不提滿島真之介。筆者心目中的新人王,一個那麼有決心將自己改造成斯文敗類的男人。下周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