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哈里斯夫人去巴黎 】最近在網上看了一套名為《 哈里斯夫人去巴黎 》(Mrs. Harris Goes to Paris)的英國新片,講50年代尾一個倫敦清潔阿嬸對顧主的一件Dior Couture一見鍾情,不惜一切籌錢要去巴黎「購買」而展開的歷險記……Lesley Manville做女主角,同樣有Lucas Bravo,難怪被稱為銀髮版《Emily in Paris》——到底《 哈里斯夫人去巴黎 》這套時裝電影「伏」不「伏」?
這電影是關於夢想的。《 哈里斯夫人去巴黎 》改編自美國作家Paul Gallico小說《Mrs. ‘Arris Goes to Paris》,沒有H自然是戲謔法文H不發音。時為1957年,二戰後作為空軍的丈夫一直沒有回家,哈里斯夫人在倫敦當鐘點清潔女傭。雖然生活艱苦平淡,但總有個(黑人)女性知心好友,讓她一直寄望丈夫平安回家。可是1957年終於收到政府寄來丈夫遺物介指一隻,是在華莎戰場尋獲,信相早在1944年大戰中陣亡。
強忍傷痛的哈里斯夫人繼續努力工作活下去。某天在一個刻薄女主人的家打掃時,在衣櫃發現一條Christian Dior的高訂裙裝,一生都未見過這樣美麗的時裝,哈夫人直觀地迷上了。孤寒老闆娘常常拖糧,卻在巴黎訂了Dior couture,索價500鎊——50年代英國鄉村獨立屋大約要2000 鎊,可見500鎊索價不菲。今天差不多的房子升值約400倍,但當年買couture今天肯定「渣都冇得剩」。這條高訂對哈夫人而言,是一個夢,重燃生命的力量。
然後,為了實現這個夢想,哈夫人節衣縮食賭波、賭狗……一輪驚險之後,終於是亡夫保祐,籌夠了500多英鎊,出發飛去巴黎。巴黎是文學、電影中永恆的夢想符號,老老土土的善良人圓夢情節和表現方式,但追夢不計較年齡,是人類的共通語言。哪怕是一介清潔工,也想努力達成一些目標,花光身家買一個快樂,但是深層次問題就在到達巴黎後出來了。
然後,在流浪漢帶路下,哈夫人到達蒙田大道30號Dior總店。有咁啱得咁橋,撞正新一季高訂發布會(10周年,應該也是Christian Dior本人最後一季作品),不知就裡的她出路遇貴人,不知就裡也竟然坐進了第一行(太多巧合是另一個「伏」)。時裝展有點不合乎史實地穿插了不同年代的作品,總之哈夫人看中了其中兩條,其中一條被另一貴婦奪去後,她說要馬上包起另一條趕住搭夜機返倫敦……完全不知couture是要度身訂造的老寡婦,被伊莎貝雨蓓(Isabelle Huppert)飾演的白鴿眼名店阿姐打發。
作為經濟條件同樣捉襟見肘的筆者看到這裡,不禁「左膠」上腦,撫心自問:生產上已經被資本主義社會剝削;因為喜愛時尚,還要為超現實地溢價的奢華名牌消費而接受第二次剝削嗎?當「夢想」與「奢華」重疊時,要付出怎樣的代價?部份奢侈品無疑是承載了工藝、美學價值,但它所宣揚的夢想又是「真實」否?我也會為了一種「美好感覺」而花上月薪來買一件衣服,到底有沒有更值得追求的「幸福」?
戲裡面哈夫人對Dior 高訂的追求,直達歇斯底里。我為了買東西也算是不惜一切的。我在想,也許不一定是買「幸福」,而是買走一些「不幸」。在勞動階級中,不幸感是更普遍的……然而,買樓、結婚擺酒、生孩子、催迫他們出人頭地等等所謂人生目標,何嘗不會把人變成奴隸?哪怕哈夫人回到倫敦要流落街頭,晚年沒有醫藥費,只能說電影拍的一刻她是快樂的,但沒有拍出來的才值得我們深思。
坦白說,女主角Lesley Manville全無魅力,可能要換上梅姨才能化腐朽為神奇。每條皺紋都在演戲的伊莎貝雨蓓,將那個對眼生在頭頂的巴黎時裝界大員演得出神入化,尖刻得來不討厭。我重播了她那句配合camp到痺手勢的「Yes, this is haute couture」十次,非常enjoyable。Lucas Bravo今次扮斯文會計師,戴金絲眼鏡,優雅得可以扮埋聖羅蘭,就算作狀跟女主角大談沙特存在主義,也可以原諒。
戲裡另一看點,是雨蓓演的Claudine Colbert代表舊世代,與Lucas Bravo演的André Fauvel新一代從業員的價值衝突。電影描述1957年的Dior面臨入不敷支問題(不肯定是否史實)。Colbert「抱殘守缺」執著舊日高訂精神,就算幾窮都不想做清潔阿嬸生意,生怕影響品牌的藝術地位。「數佬」Fauvel,受到「老人Emily」鼓勵,衝入Monsieur Dior辦公室力陳要擁抱新時代,推出license香水美妝、成衣配飾……最終這些Dior都有做到,甚至由YSL發揚光大。然而,筆者不認為一切品牌企業化都是好事,來到今天這元宇宙世代的時裝「太貧乏,太倉促,太步步為營又用完即棄」(Tomas Chan語),就是離了譜。正如大家懷念80年代,就是因為那是Analog審美的頂峰,之後就是另一樣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