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數年「文化挪用」成為時裝工業關鍵字,最近當連一向備受知識份子追捧的 Prada 與 Comme des Garçons 都被指犯下種族主義,當中的紅線到底何在?
2020 年 1 月,Comme des Garçons 在巴黎男裝週期間成為輿論攻擊的對象,原因是在時裝展中,白人男模和短髮的黑人男模都戴上典型黑人風格玉米辮假髮,而有兩個黑人男模用自己的頭髮做了辮髮。社媒界頭號警察 Diet Prada 指做法「相當有問題」,甚有種族歧視之嫌。
幫川久保玲創作時裝展髮型多年的大師 Julien d’Ys 初時對批評不屑一顧,甚至在 Instagram 上反駁批評者「愚蠢」,但隨著輿論升溫最終使他公開道歉,Comme des Garçons 也通過《Dazed》公開道歉。
到了 2 月,由於 2018 年末發生推出「黑臉猴子」產品事件,Prada 與紐約市人權委員會達成協議,在未來 120 日紐約和米蘭的所有 Prada 員工都須接受「敏感性培訓」,包括 Miuccia 本人,同樣犯上 blackface 毛病的 Gucci 則是委員會審查的下一個目標。從前是文化靈感,如今都變成挪用。
近兩三年,在社交媒體監察文化下,「多元化」成了時裝界的意識形態。政治正確更像是某種詛咒,令所有以往所有「正常」的創作在今天看來都顯得有問題。
2000 年代,像 John Galliano 那樣東遊之後創作的中國、日本風 Dior 系列,換在今時今日的語境下,必定成為眾矢之的——以歐洲中心主義的眼光來挪用別國文化——衣服造得再美麗也枉然,全因它「不道德」。
東方主義之於時裝界當然不是新鮮事,1911 年 Paul Poiret 的「一千零二夜」時裝園遊會,是史上最重要一次將東方風格融入歐洲時裝;同時它也是左翼學者眼中一次最惡名昭彰的文化挪用。在他們眼中,這行為是把歐洲人自身置於最高位置,遙遙幻想東方世界的落後。
回到 Comme des Garçons 的髮型案,有網民指出「辮髮在深色皮膚模特身上很自然,但在其他人身上卻看起來十分違和,愚蠢可笑。」,認為辮髮與黑人文化高度相關,所以將黑人辮髮以假髮形式放在白人身上,有醜化黑人文化嫌疑。此前,Kim Kardashian 和 Zendaya 都曾因這種黑人式辮髮被詬病。有趣的是,從來沒有聽到有白人投訴黑頭髮的人漂金髮,是否挪用他們的髮色?這當中當然包括歷史原因,白人數百年來稱霸世界,殖民主義的黑暗史成為西方時裝霸權的原罪。白人擁有壓倒性的時裝工業話語權,而其他種族人士天生就站在道德高地,多一點批判的光環。
我們真正疑慮的是,誰能判斷這是否有將種族形板化?像 Dolce & Gabbana 的「筷子食 Pizza」廣告,在部份華人眼中是歧視,但另一些香港人看到卻沒太大感覺。而設計師又會否被民族主義限制了創作自由?像 John Galliano 在 Maison Margiela 重出江湖,無可否認「洗心革面」揚棄文化挪用,但他的確失去昔日最肆無忌憚的風釆。
誠然,時代不同了。時裝工業的市場不再局限在歐洲中產白人世界,更不可能堅持純粹的審美愉悅,而且全球每個消費者都有權詮釋設計師的作品。時裝品牌要賺最多的錢,必然在某程度上須作出妥協。低聲下氣道歉的玲姐,筆者一直覺得她頗為法西斯,畢竟 CDG 自 1994 年後沒起用過黑人模特,直至 2018 秋冬才在多樣化論述壓力下重用。至於 Prada 和 Gucci 現已成立文化多樣性委員會,希望從設計、營銷到高層決策的每個層次減低犯錯的機會。但也不能不否認,今天的時裝的確沒有 2000 年代或以前的衝擊啟發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