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1月24日。一早起床,全世界(Ok,我的全世界)在談的,是一手將Gucci帶回時尚界前沿的Alessandro Michele離職的新聞。某同業知我一直是AM的支持者,而她卻從未領略到他的吸引之處,於是問我看法。我說,我喜歡AM原因有三,但都是非常personal的——寫在《MFHK》,希望讀者能容忍我的夢囈。
我傳了一條1970年代NHK紅白歌唱大賽的網上片段給女同業解說:「首先,因為我在他未上場前的7、8年開始,已經迷戀這種懷舊style。七十年代是我永遠的inspiration(同道中人有前《AnOther》現《ES》的主編Ben Cobb),直到2015年忽然見到有個名不經傳的人,忽然被擢升為頂尖品牌舵手,卻將塵封的camp風格重新glamourize變番trendy?!其二,我大學讀的文化理論,本來這些書蟲嘢與時裝風馬不相及(其實也不是,但不扯遠),而同一個人竟將這些intelletctual的元素,變成名牌的story telling!最後,他起用的形象代言人,如Harry Styles、Jared Leto和Faye Dunaway等,統統是我杯茶——連中三元,而且幾乎每一元都幾乎是圍骰,有咩辦法唔中意?」
對話完結後,我還想補充:AM對職場的「態度」也是莫名其妙的。任Frida Giannini手下那十年,居然可以一個爆款都做不出來,到自己坐正才宇宙大爆發,簡直是「潛龍勿用」的終極示範!
在AM離職前兩天,Raf Simons宣布了結束有27年歷史個人同名品牌——一個賣(不是賣弄)青年次文化的先驅品牌,選擇加入27 Club,不失為極有型的一步。不過,「有頭髮邊個想做癩痢」,Raf 「引退」所折射出的,是今時今日有才華的設計師,正面對一個史上最殘酷的時代。
筆者曾在另一篇文章討論時裝界與20年前的最大分別:九十年代末第一波收購戰後,儘管集團對品牌營利有極大期望,但奢侈品企業巨頭仍未摸透這行業,只顯示出資本在初期的效益,幾大集團聘任天才新人加入奢華巨擘後爆紅,任期往往長達十年以上——想想Gucci「黑暗中世紀」的Frida,居然也可以平安過度十年!如今,據《WWD》報導:品牌年銷售額中期要劍指150億歐元,而管理層目前已從AM表現認定他未能達到要求。
對Raf來說,單打獨鬥太難,幸得同聲同氣同樣叛逆的Miuccia Prada關照;對Alessandro而言,高處不勝寒,要跑天文數字就更是不容易。別說Karl Lagerfeld以前一份工打幾十年的世界奇蹟,現在想像Mac Jacobs或Phoebe Philo般拿個「十年金牌」都太難。資本家追逐資本的高速率,早已經取代了什麼人情義理,或者「生招牌」。在商言商,所謂鐵打衙門流水的官,當下的成績檢核為期約三年一回,表現平平的Riccardo Tisci就過不到六年大關。
民間智慧說,情侶分手原因往往正是當初沉船原因;令一個設計師爆紅的原因,可能也是日後令他走下岥的原因。於AM的個案,一方面那種用文化和哲學的品牌敍事,對行內人尚且難以理解,對普羅大眾實在欠缺吸引力;另一方面,極繁主義的先天缺陷,是不夠耐看(所謂審美疲勞)。而且那種浪漫的復古風,亦非巴黎世家那更切合新世代生活需要、更實穿的款式。AM走過近八年歲月,晚期我看到了曾經努力掙扎,各種聯乘、將經典提煉,不算太大的妥協。然而時代畢竟不同了,哪怕你當初功標青史,這一刻在你身上看不到「希望」,那就要說再見。
Alessandro,你已經將Gucci的歷史一分為二:前AM的和後AM的。我十分肯定品牌風格的大方向不會改變。我們將會永遠記得你將關注社會的角度、性別平等的意識、風格混雜的拼貼、流行文化的極緻欣賞和應用……帶到時裝界的頂端。
相見不如懷念。筆者私心祈望AM不要再回歸時裝界,瀟瀟灑灑歸故里也好,去當藝術家或導演也好——好聚好散,永遠是最難得和最美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