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獨家專訪 Giorgio Armani｜「冠狀病毒教會我們不要用完即棄」
從意大利小鎮男孩到成為殿堂級設計師，現年 86 歲的 Mr. Giorgio Armani， 不單形塑了 20 世紀後期的時尚風貌， 其以「觀察者」姿態領悟而來的人生態度亦極具啟發性。他對優雅一詞尤其有著獨到的見解，簡單一句「金錢買不到優雅」就成為男女受用的優雅哲學，可見他的影響力遠不局限於時裝的層面。
Giorgio Armani 這個品牌不經不覺走過 45 個年頭，今年更是高級訂製系列 Privé 的 15 週年紀念，鮮有地接受訪談的 Armani 先生， 這次就和《Madame Figaro》分享在這風雲變色的一年，他的心境有著怎樣的堅持與轉變。
Giorgio Armani
Q：Madame Figaro
A：Giorgio Armani
關於疫情
Q：2020 年的時裝界是怎樣的？
A：這個行業，在我看來，現在需要一段時間重新整頓。諸如浪費、環境生態、太多劣質品等，這些都是可能導致和消費者的實際需求脫節的大問題。所以， 我看到的是一盤幾乎經已停止審視自己的生意。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系列和時裝秀？為什麼總會在不適當的時間推出衣服—— 6 月的冬衣，1 月的夏裝？我希望時尚將藉此機會反思，並從 COVID-19 的經驗中學習。長久以來，我一直認為有必要放慢腳步，減少展示，並重新考慮客戶的實際需求。 因此，我希望建立一個更為人性化的系統。
Q：這一年有甚麼事情是徹底改變了你？
A：我認為，冠狀病毒教會我們所有人做出更有意義、更負責任的選擇，避免任何用完即棄的事物。這將影響我們的著裝方式：我們將選擇永恆而不是多變、 愚蠢的時尚。至少，我希望如此。
關於品牌 45 週年
Q：自創立 Giorgio Armani，這個品牌帶給你最大的快樂是甚麼？
A：這真的很簡單。我熱愛我的工作，我喜歡創作並看到在現實生活中使用和佩戴我的作品的人，那是一種回報。我是一個富有創造力的人，因此我需要一個能夠順應這種衝動的出口，而我很幸運，能在設計的過程中找到。 然後當看到這會對他人的生活產生影響──看到人們喜歡我的作品，以及它如何讓他們感覺良好⋯⋯真的沒有什麼比這更好的了。
Q：在你的時裝生涯中有過任何後悔嗎？有沒有甚麼是你想要重來的？
A：不大有。我曾經認為，也許我花了太多時間工作，而錯過與朋友和親人在一起的時間。但是最近我才意識到，工作使我感到滿足。我自認是個工作狂， 這形塑了我。因此，現在我對這樣的現實感到滿意， 並學會欣賞工作帶給我的極大快樂，所以我不後悔。
Q：你會怎麼形容時裝之於你的人生的重要性？
A：通過一連串的巧合，我成為了時尚界的一部分。 我曾經讀過醫學，但是我很快就意識到這不是我的路。 我有很多興趣，例如攝影、藝術和設計，時尚只是範圍更廣的一個面向。當我創立品牌，我經已擁有必要的技術背景和一定的成熟度，這促使我以激情和奉獻精神將自己介紹給這個世界。我現在可以說，我不會想做其他任何事情。
關於高訂 15 週年
Q：高級訂製服 (Haute Couture) 對你來說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A：我認為高訂時裝必須促進與成衣不同的價值和美學。高訂時裝具有特殊的意義：它是一個夢想，是最佳手工藝的極致體現，也是與時尚領域最純粹的創造力和想像力相關的專業知識的傳承。當然，從本質上來講，這是精英的一種，如果你僅根據可以購買的人的數量來考慮的話。然而，這對我們所有人都很重要，因為它代表了創新行為的價值。
Q：你曾說過「高級訂製將時尚轉變為藝術」， 你認為時尚對藝術的局限是甚麼？
A：就像藝術一樣，時尚是有創造力的，它源於想像力。 但是，它也是可以使用的及可以穿著的東西。從這個意義上說，它與藝術有所不同，因為它具有功能性。 但是，在時尚界，高級訂製服是我們最接近創作藝術品的方式，因為它可以提供很大的創作自由，並利用工匠 (petites mains) 的精湛技藝來製作服裝。 因此，高級訂製服不同於成衣 (ready-to- wear)，它代表著更多的風險，需要勇氣。它對設計 師和佩戴者都表現出了進行試驗的慾望。但是，我喜歡相信，即使在設計的時候能夠全然自由，我仍然忠於我個人時尚概念的精髓。
Q：自 2005 年 1 月，Privé 高級訂製系列至今已推出 15 年，你最難忘的一場秀是？
A：也許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其中一場是 2015年，我為了慶祝公司成立 40 週年而舉辦的秀，當時我回顧了過往十年的高級訂製系列。 另一個是名為「Nude」的系列，是我為 2013-14 秋冬系列所推出的。 我著手描述一個女人的多個面向：我希望增強輪廓， 因此有了「裸效」(nude effect) 的想法，在皮膚的數千種顏色變化中創作。打造出空靈、細膩，以及幾近透明的形象。
Q：一般你會花多長時間去構想系列概念？你的靈感通常來自哪裡？
A：高級訂製系列提供了極大的創作自由，所以我會花一些時間，而且建立新系列的過程始終是一絲不苟的。我通常從設置主題開始，然後讓我的團隊進行肖像研究，以收集歷史和當代照片並創建 mood boards。這些圖像不一定要與時尚有關，可以是花朵、某種設置或風景，但它們必須反映出我的原始靈感，這是一個基本階段。一旦確立了主題，搜集材料、 針線、飾面和配件就成為主要任務。然後，我會「組裝」出每一套服裝，我很喜歡看著它們逐漸成形的樣子。我遵循著這樣的過程，並在展出前一週決定所有造型。
關於 Giorgio Armani 個人
Q：你對時尚的態度有沒有改變？現在是怎麼看待時尚？
A：我認為我對時尚的態度沒有任何根本改變。但是，在過去的幾年，我越來越關注如何使時尚更具可持續性，因此從這個意義上講，我在工作中有了新的關注點。 這實際上與我長期以來的信念吻合，即應該為服裝創造長期的價值，真正的風格不是與時俱進， 而在於持久的優雅和精緻。 事實證明，這將有助於可持續性。
Q：對你來說，美的定義是甚麼？
A：我相信，美麗是宇宙本身的生命，是一切事物背後的驅動力。對我來說，作為意大利人，這是一個有關身分以及文化和遺產的問題。 因為它不是絕對的，而是相對的，所以，美對我們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定義，但是我們非常了解如何識別它。憑藉其強大而柔和的力量，美麗可以幫助我們生活。
Q：如今想在競爭極為激烈的時尚圈中脫穎而出，你認為要具備怎樣的要素？
A：使 Armani 脫穎而出的關鍵因素，與我的美學，以及，也許是我對設計師的工作理念有關。 無論我的衣服多麼精緻或獨特，無論多麼細膩，最重要的是它們始終可以穿著。確實值得一提的是，我永遠不會忘記設計師的本份，就是創造出可以穿的華麗衣裳。
Q：你曾說過「金錢買不到優雅」，你認為年輕人要怎樣培養優雅感呢？心目中的範本又是誰？
A：對我而言，優雅與任何形式的暴露主義都相距甚遠。 這是一種能讓外在閃閃發光的內在態度，並通過我們的著裝方式得到了體現。培養優雅感的一種簡單方法是思考身上可以忽略的內容。在穿上衣服離開房子之前，請照鏡子，問自己是否可以取下任何東西。關於榜樣，我想舉出某些天生具有簡單風格的女性。從歷史上看，你可以看到像 Greta Garbo 這樣 的人，以及最近的 Cate Blanchett。 Cate 不需要任何技巧就能顯得優雅。優雅只是她的自然狀態，而且這也不是唯一的女性屬性。試想像是 Cary Grant 和 George Clooney 這樣的人，他們也從來不會過分刻意地讓自己看起來不錯。
Q：你的人生左右銘是甚麼？
A：避免過多是我唯一的規則。 我認為寧靜與和諧遠比喧囂和浮華要強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