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用 Kim Jones 作為 Dior Men 創作總監，可能是時裝界近年最令人興奮的一次人事調動。以年輕街頭風聞名的設計師，沒有像外界預期般全面把 Dior 男裝變得街牌化，而是帶來傳統和當代的完美平衡，既滿足到 Christian Dior 先生奠定的婀娜多姿風格，也同時將高訂藝術根源摩登化。來到 2020 早秋，除了貫徹以創辦人愛以異地風情作靈感的邁亞密系列外，更聯同傳奇運動品牌 Jordan 推出 Air Dior ——Kim Jones 如何在挑戰愈來愈大的行業中不斷尋獲變革?

巴黎時裝屋的美國夢

一直以來，評論界對 Kim Jones 都寵愛有加，但有一段很長的時間，他並未獲得最熱烈的反應。Jones 沒有性格巨星的脾氣，同時一直保持穩定的高水準設計 ——「平衡商業與創意」聽上去老掉牙的千古陳腔，但到底沒有幾人能做到（對上一個能夠獲得全面認同的可能是 Karl Lagerfeld）。Kim Jones 很早就做到了，並且一直準確地反映時代的風向。經過 Dunhill、 Louis Vuitton，來到 Dior Men，他終於成為頂尖中的頂尖。他一直用各種方式探索變革的可能，而我們必須承認他的平衝力是最高強之一。

近五年來，波鞋和衛衣都是最重要的現金牛。當大家以為 Dior Men 都會全面街牌化時，Jones 兩年之間用了七個系列告訴你：Dior 的三個核心，始終是優雅 (elegance)、高級訂製 (couture) 和剪裁 (tailoring)。面對日益倉促的時代，既要堅持一些應該堅持的價值，但也不能不回應新形勢。對於遠征美國邁亞密的 2020 早秋系列，Kim Jones 說：「因為我們是在邁阿密展出，今次有美國運動和衝浪服的手法，也有很多西裝和高訂技術。」

Dior 與美國淵源甚深，上世紀 50 年代，Dior 先生不但已聘用美國公關，更為美國汽車品牌 Cadillacs 廣告中的模特兒設計服裝，而第二任設計師聖羅蘭（Yves Saint Laurent）也將其 1963 年夏季系列命名為 “Floride”。來到 Jones 世代，背心、短褲等的陽光精髓在新系列已屬必不可少，品牌帽匠 Stephen Jones 更將 bucket hat、木槿花圖案貝雷帽，用繁複的布花和精緻的珠飾來華麗化，將美國海岸風情與巴黎時尚夢幻編成新曲調。

真摯而夢幻的聯乘系列：Air Dior

當然，在時裝展之後，社交網絡上熱爆之最的是傳聞已久的 Dior × Jordan 系列。在 Louis Vuitton x Supreme 以後，即使是 Dior × Jordan 本該也不會令人太過驚訝。但是，聯乘引起瘋傳，引證的不單是兩方品牌的魅力，還有 Kim Jones 的一絲不苟。「Air Jordan 1 High OG Dior 有特定尺寸的 Swoosh 商標，甚至連 aglets 也被壓印上了 Dior 和 jumpman 的標誌。經典 Air Jordan 1 High OG Dior 的 Swoosh 對比 classic Air Jordan 1 High OG 較大，而 Dior 的 Swoosh 融入了 Dior Oblique 圖案。波鞋全程在意大利製造，使用了意大利皮革，並且在構造上完全按照我們製作手袋的規格生產，包括邊緣上漆、特殊縫線等工序。它最明顯的創新之處在於硬底，鞋底透明，上面印有 logo —— 每對鞋底都有相應不同大小的 Air Dior Wings 和 Dior 的 logo，而這種透明感只有通過使用特定顏色的特殊橡膠才能達到。」

說 Air Dior 是潮流化產品並不準確，對於 Jones 而言，多年來他一直愛穿 Air Jordan 1：「選擇這對鞋，因為我一直都在穿。我自己也有 40 到 50 對。 Jordan 鞋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能將我的個人風格帶入這個標誌性的鞋履和品牌，對我來說是相當重要的。」除了 Air Jordan 1 High OG Dior 波鞋，Air Dior 的服裝系列還運用了 Dior Men 的剪裁功駕，重新演繹籃球巨星 Michael Jordan 的場外風格。「他經常穿西服，我喜歡這樣的風格。」Jones 解釋：「這些單品將品牌卓越的剪裁技術與 1980 年代的美式運動服風格結合，靈感來自這位傳奇籃球運動員。這個系列平衡了 Jordan 和 Dior 的長青輪廓，同時為經典運動風格注入新的生命力。我們在剪裁和奢華的運動風格之間，創造了一個全新的輪廓。」

結合品牌工藝與流行文化

Jones 進一步介紹：「我最喜歡這系列之處是，我們在服裝方面作了一些非常出人意表的處理。這個系列非常精緻和現代，我們只使用了絲綢和羊絨等奢華面料。它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超越了運動裝，通過剪裁藝術、最高級的精湛工藝，完美地體現了 Dior 的法則。茄士咩無袖毛衣、襯衫和 polo 衫以及褲子，都是對新造型的肯定，靈感來自於 NBA 總冠軍球員的風格，以及他對大膽的玩味與優雅的敏感度。」一件 bomber jacket 的背面重現了 Jordan 徽章，袖子上展示了世界公認的 Jumpman 標誌，為 Dior 的歷史寫下從前絕不可能的跨界一筆。

與藝術家聯乘是 Kim Jones 的創作命脈之一，繼 KAWS、空山基、Daniel Arsham 後，Dior Men 2020 早秋的對象是 Stussy —— 重點是藝術家 Shawn Stussy 而不是他創辦的品牌。「有三位美國設計師從我年輕時就真正在我的生活中佔一席位，」 Jones 談到他的美國靈感：「Ralph Lauren 建立了一種超越幻想的生活方式，是每個人都嚮往的；Marc Jacobs 對我的職業生涯起到了重要作用，因為他把我帶到了 Vuitton。還有 Shawn Stussy，一個創造了標誌性圖像風格的藝術家。Shawn 曾經做過一些令人著迷的廣告，譬如他會在 Venus de Milo ( 大衛像 ) 的形象上繪畫，他更創造了一個社群。他第一件創作是把自己的名字印在衝浪板上；40 年後的今天，我們在邁亞密讓他的簽名字體印上 Christian Dior 的衣服。」

Jones 獻上的遠遠不止於畀面派對式的「加名」聯乘，而是用 Dior 的傳統工藝來演繹更當代的流行文化 —— 最初，Stussy 創作了幾幅原創藝術作品，作為衣服和配飾的印花。Jones 和他的團隊探索了這種文化後，選用了邁亞密裝飾藝術建築 “tutti-frutti” 色彩和 Dior 珠繡技術，來改造 Stussy 的黑白圖案，效果更令人驚艷，無論是講究手工的鑑賞家，還是熱愛衝浪文化的年輕人都會迷上這個系列。

重構 Dior 先生的藝術根源

從另一角度看，Kim Jones 復興了創辦人 Dior 先生的創作方式。Christian Dior 1920 年代曾經經營藝廊，與達利、畢加索等藝術家有深交。這種與藝術界交流式創作在 Dior Men 重現，但合作形式已發生了巨大變化，Jones 道出當中奧妙：「過去時尚不太重視藝術家合作，但現在已完全變成了一種在時尚背景下的文化狂歡。特別是對於年輕人，他們也許不知道空山基和 KAWS 是誰，但他們喜歡這些作品。從這個角度來看，藝術家可以給時尚帶來一些新鮮感。」現在幾乎每個品牌都想和其他品牌或藝術家合作。

手中的 Dior 聯乘，以既能帶來話題性，又不純屬炒作而聞名，當中秘訣是能力、信心和自由：「所有和我合作過的人都有一個共同點 —— 他們在自己的領域內都有很強的能力，而且他們都對自己的作品很有信心。每當我和藝術家們合作時，我都會給他們一個我們需要的想法，但隨後會尊重他們的願景，去做他們想做的事情，這就是偉大合作的秘訣。」

相比其他街頭風設計師進駐奢侈品牌激進改革，來自傳統學院背景（儘管他熱愛潮牌）的 Kim Jones 在 Dior Men 的工作，傾向對奢侈時尚傳承，從貴族高訂精神中找尋良性發展的可能。對於口味傳統的顧客，他繼續供應輕鬆舒適的優雅剪裁，例如啟發自 1955 年高訂系列的 Oblique 孖襟西裝；對於年輕消費群，他著力於配飾鞋履，從男版 Saddle bag 到 Yoon Ahn 的首飾，還有 Alyx 的扣飾等，還有 Jordan 的爆款波鞋。配合各種聯乘帶來的社交媒體效應，任何男士都能被 Dior Men 吸引，並在店內找到心頭好。

近年時裝業商業本質已經被加強至前所未有的境況，引起評論界不少人不滿。相比另一些「激進」的「街頭化」更像是時尚民粹主義，如今已因為過於霎眼嬌，已見敗勢。然而，Kim Jones 這兩年的實驗說明了，在超級品牌之中創意仍可發揮。在滿足銷售目標的同時，透過堅持美學工藝，強調歷史傳統，同時回應當代，獲得的成果往往更加細水長流 —— 大立不一定要大破，在一分一寸中贏得所欲，往往更難能可貴。